提升基於證據的 LGBT+族群之照護

資料來源：麗貝卡·庫尼 / 2023 年 6 月 8 日 /

《自然心理健康》第 1 卷，第 377–378 頁 (2023)

    在本次問答中，我們採訪了傑克·特班 (Jack Turban)，他是一位醫師科學家，也是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 (UCSF) 兒童和青少年精神病學助理教授，負責性別精神病學計畫。 他的研究調查了跨性別者和性別多樣化青年的心理健康，特別關注與公共政策相關的主題。

    感覺好像我們正處於一個民權的新時代，圍繞 LGBT+（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者和其他性少數群體）的文化戰爭不斷升級。 我們看到針對青少年性別不安的性別肯定醫療服務的禁令，禁止幼兒園時期的跨性別女孩參加女子運動隊，甚至還有將變裝表演定為犯罪或審查的法案。 鑑於 LGBT+ 社群的不同成員受到這些不同舉措的影響，現在我們是否需要更細緻地考慮人群中的類別？ 集體地將一群的人稱為 LGBT+ 有什麼好處嗎？還是我們應該將注意力集中在受這些政策影響的特定個人上？ 

    本著辯證行為療法的精神，這是一個典型的「是的，並且」的情況。 毫無疑問，LGBT+ 群體是多元化的，其成員也有不同的經歷。 從歷史上看，某些成員（例如，白人順性別男同性戀者）的需求優先於其他成員（例如，有色人種的跨性別女性），這是一直存在的問題。 雖然當時的組織將 LGBT+ 作為一個總稱，但他們實際上只為社群的一部分人工作，而排除了其他人的需求。 在研究、臨床照護和公共政策中，解決 LGBT+ 社群內的這些差異至關重要，以確保社群中的每個人都得到支持。 這意味著我們需要認識到社群中的異質性，並特別關注支持在研究、臨床照護和公共政策領域處於不利地位和歷史上被忽視的人群。 這主要意味著投入更多資金支持跨性別者，特別是有色人種的跨性別者。

圖片來源：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

同時，重要的是 LGBT+ 社群不能分裂。 我們需要社群中的每個人齊心協力支持我們的跨性別朋友和鄰居，並確保與 LGBT+ 人群相關的立法以及與跨性別者相關的立法以證據為基礎。 跨性別者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敵對立法和需求，應該得到整個 LGBT+ 社群和整個社會的廣泛支持。 我有時看到的一件事是，順性別男同性戀者不想將自己與更廣泛的 LGBT+ 社群聯繫起來，因為他們重視順性別男同性戀者在社會中獲得的接受度，並且不想承受跨性別者繼續面臨的恥辱。 對我來說，這是不道德和不可接受的，特別是因為跨性別者歷來為更廣泛的 LGBT+ 社群而努力、無私地奮鬥，而他們的需求卻被拋在了後面。

您有一個特殊的觀點，因為您處理大型流行病學數據集，例如全國調查數據，但也作為專門研究兒科性別認同和心理健康的精神病學家與個人打交道。 您能告訴我們關於 LGBT+ 心理健康的多種觀點以及它如何為您在該領域的研究提供信息嗎？

我非常幸運能夠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工作，他們讓我創造了一份工作，其中包括跨性別青少年的臨床照護、跨性別成年人的臨床照護以及圍繞跨性別青少年心理健康差異和公共政策的研究。 它讓我擁有完美的醫生–科學家體驗，我的研究是由患者照護所指導的，我的患者照護也是由我的研究所指導的。 我也很幸運能夠見到不同生命週期的人，就像我的醫療同事一樣。

舉一個臨床照護和研究之間相互作用的例子，我照顧過接受性別認同轉換努力（即試圖強迫跨性別者成為順性別）的跨性別者。 我看到了它對他們造成的毀滅性影響：內在的變性恐懼症、羞恥感、抑鬱、絕望和對自己持續的負面想法。 我們與這些人共同努力，努力克服其中一些負面影響。

與此同時，我看到許多州正在爭論禁止性別轉換努力。 在一些州，他們認為性取向轉換努力（即試圖使人成為異性戀）的作法應該被取締，但沒有足夠的數據來取締性別認同轉換努力之行為。

這促使我們為這些立法者提供他們所需的數據支持，我們發表了第一篇論文，研究性別認同轉換努力與心理健康結果之間的關聯。 我們發現這種暴露與一系列不良後果相關，包括自殺傾向。然後，我們努力向立法者傳播這些發現，以支持他們通過基於證據的公共政策，以減少心理健康差異。

您工作的主題之一是更好地了解年輕性別多元化和跨性別者的流行病學和心理健康需求。 對於現在關注州立法機構的人來說，有很多負面活動和焦點都集中在年輕的跨性別者身上，尤其是學齡兒童和青少年。 在您的實踐和研究中，這種負面焦點如何影響尋求照護的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為年輕人提供的精神科照護是否會隨著緊張的政治環境而發生變化？

我很幸運能在加利福尼亞州工作，那裡的立法空間通常對跨性別群體的危害較小。 然而，這些法案和全國性的言論仍然影響著我所見到的年輕患者。 他們聽到有權有勢的政客說，他們是對浴室裡的人的性威脅，是對隊友的身體威脅，他們的身份是精神疾病的表現。 經常聽到這些事情而不讓它們進入你的潛意識是很難的。 我的病人可能有意識地知道這些事情不是真的，但這些想法卻坐在那裡並導致焦慮和抑鬱。 他們開始產生破壞性的「也許」想法，比如「也許我只是精神病」、「也許我對其他人來說是一個風險」、「也許跨性別者是不好的」。 很難消除這些對話造成的損害。

在這些法案獲得通過的其他州，人們非常擔心人們會失去醫療服務並被迫去除跨性別轉換。 由於一些州將肯定跨性別青少年的行為稱為「虐待兒童」，因此威脅要奪走醫療服務，並威脅將孩子從父母身邊帶走，我們看到有能力承擔費用的家庭逃離自己的州，搬到對家人來說更安全的地方 。 然而，許多家庭無力搬家，陷入困境。 我們還沒有數據，但我擔心當前的政策環境正在給公眾帶來巨大的心理健康負擔。 美國兒科學會和美國兒童與青少年精神病學學會宣布兒童和青少年心理健康正進入「國家緊急狀態」； 這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人們還必須真正關注針對 LGBT+ 人群的尖酸刻薄以及政治行動的增加所帶來的更廣泛影響。 不僅接受照護的人受到影響，而且這對從業者也必定產生深遠的影響。 您能告訴我們這對您和同事或更廣泛的精神病學領域有何影響嗎？

就對醫生的影響而言，最令人擔憂的是對醫療服務提供者的死亡威脅和對兒童醫院的炸彈威脅。 網路上流傳著大量有關兒科性別照護的錯誤信息。 這種錯誤信息讓人們感到恐懼，並促使他們對全國各地的醫療服務提供者和兒童醫院發出暴力威脅。 一些診所被迫關閉，因為他們沒有資源為辦公室僱用保安。 其他人則承受著持續的壓力，擔心自己的安全並計畫要如何保護自己。 不幸的是，很少有資源可以在這方面支持他們。

您是否認為您的生活經歷是幫助其他 LGBT+ 人士的動力或是洞察點？

作為 LGBT+ 群體的一員，我一生都在應對恥辱的後果。 我寫過關於我個人的恥辱經歷以及它們對職業生涯的影響。 這種恥辱給我留下了焦慮和創傷相關的症狀，一直持續到今天。 面對反跨性別媒體專業人士、政治專家和政客的不斷攻擊，要做這項工作非常困難。 確實有那麼幾天，我感覺自己就像站在攻擊和錯誤信息的瀑布下，只有一把小雨傘防止我被淹死。

但這些恥辱經歷也讓我充滿熱情，想要阻止於今天的孩子出現這種情況。 努力保護這些孩子免受恥辱、創傷和心理健康後遺症，這項工作讓每一天都變得值得。

許多人（如果不是全部）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刻都經歷過因自己的身份而受到恥辱或拒絕。 也許他們小時候都經歷過欺凌。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性別、性取向、他們在種族上屬於少數、具有某種身體特徵，或者有其他人不共有的愛好或興趣。 我希望人們能夠記住自己遭受恥辱和拒絕的經歷，並試圖理解這些年輕人正在經歷的事情。 然後試著記住，對於一些（儘管不是全部）跨性別青年來說，他們除此之外還面臨著身體性別的不安。 這是一群值得我們關心和支持的孩子。 有權有勢的成年人透過立法來攻擊他們，確實是不合情理的。

對於讓其他研究人員作為盟友參與進來，您有何建議？

從歷史上看，醫生和研究人員在媒體和立法辯論中的聲音並不大。 這需要改變。 公共政策對我們的生活有著如此巨大的影響，它應該以證據為基礎。 唯一以證據為基礎的方法是研究人員和學者的聲音變得更大。 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這一點。 聯繫您所在機構的溝通或公共關係團隊，告訴他們您希望能夠就您的專業領域接受媒體採訪。 向正在考慮立法並且您認為人們應該了解重要數據的報紙發表專欄文章。 Op Ed 項目（註）是學習此類寫作的絕佳資源。 我在哈佛醫學院媒體、醫學和健康理學碩士計畫任教，這也很精彩。 您還可以寫信給當地代表或就立法作證。

您的研究以及您閱讀的研究只有在其他人也知道的情況下才有用。 如果有公共政策正在爭論，並且您有數據要分享，那麼分享它就很重要。 否則，立法辯論只是由猜測和錯誤信息驅動，我們就會失去基於證據的公共政策。

儘管政治和社會面臨如此複雜和困難的時期，您的工作或與患者的互動中是否有哪些因素讓您感到樂觀？

絕對地！ 在這個領域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我有幸目睹了許多跨性別青年的成長過程。 他們中的很多人從小就得到了慈愛父母的肯定和支持。 正如我們從荷蘭和美國的研究中看到的那樣，這些受到肯定的年輕人的心理健康狀況與普通人群相當，這與過去沒有得到這種肯定和性別肯定之醫療保健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與我共事的第一批跨性別青年之一現在正在上大學，並且在學術和社交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進步。 她給了我非凡的希望。

跨性別孩子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 想像一下，在一個正在通過這項立法的州，能以跨性別身份出櫃，這絕對一定是極可怕的。 但無論如何，這些孩子都有勇氣和自我意識做自己——與羞恥感作鬥爭，公開、真實地生活。 這也讓我對未來感到樂觀。

作者信息：自然心理健康 https://www.nature.com/natmentalhealth/ 通訊作者：麗貝卡·庫尼

（註）Op Ed Project